三閱紅塵。一閱人間趣樂無數,二閱貪嗔虛妄如蠱,三閱情愛別離悽楚。唯願人不再受執念苦,塵歸塵,土歸土。長風一吹,相忘於江湖。

2024年11月26日 星期二

書摘 |《督主有病》楊溯

 *


“大道理誰都會說,世上本無聖人之言。”戴聖言和顏悅色地說道,“然則,聖人能爲人所不能爲,能忍人所不能忍,能容人所不能容啊,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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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最後一次揮刀,一瞬間,她仿佛看見那個眼裏有星辰的孩子。

“小瀲——”

答應我,不要害怕。從今以後,你將孤身一人,奮戰終夜。但即便風雨如晦,黑暗如鐵,敵人和荊棘也會被你的雙腳碾碎成泥。

願你刀劍不摧,風雨不侵,在漫漫長夜的最深處,終見天明。


*


小瀲,你很討厭伽藍,討厭殺人,可是我不討厭。其實山上和山下沒有什麽分別,每個人都只有一點點東西,一包鬆子糖,幾包銀子,或許還有一個院子,每個人擁有的都很少。可是每個人都想奪走別人的東西,做買賣的要別人的錢,當官的要別人的權,我們要別人的命。大家都一樣,爲什麽要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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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藍刺客虎視眈眈,督主投靠您,便是爲您招來殺身之禍!先生,您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如何能抵擋刺客千裏追殺!”

夏侯瀲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先生,前進是死,後退是死,唯有墮入深淵,方得活路。若是您,您要怎麽選!夏侯瀲斗膽,問一句先生,茫茫世間,安有純善無邪,安有極正無惡!?不爲善,不爲正,便活該去死麽!”

2024年11月24日 星期日

書摘 |《太子》風弄

 一個人犯蠢很傻,兩個人犯傻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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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駕馭天下,持重守中,不能妄動。

天子妄動,天下就亂,所以為人君,首重的就是一個忍字,忍著痛,看清大局。不動則已,一動就要如雷霆風暴,不容任何人有機會逆轉乾坤。

太子,你比朕想像的還能忍啊。朕,既心痛,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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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宮裡受寵生子,兒子都被冊封為太子,自己也差點登上皇后寶座,天下女人中也算佼佼者,如今一死,不想辱沒了自己和子嗣,過來之前就已經換上大節裡才穿的正裝,施過粉黛,一個從容雅致,一個雍華瑰麗。


看見吳見增來請自己上路,麗妃和淑妃款款從地上起來,先不看毒酒,反若心有靈犀,彼此對視一眼,既晞噓,又覺得一絲可笑。


她們這兩個女人彷彿前生有仇,自碰面就你爭我奪,勢要爭個高低,不惜把親生兒子也扯到是非中,枉費盡心機,最後卻落得同年同月同日死。

『哪有什麼愛恨情仇呢,都是緣。』



*




2024年11月22日 星期五

書摘 |《朕靠美顏穩住天下》望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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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皇帝時的軍權和皇權生機勃勃,初代皇帝擁有掀桌子的能力,他們手裏有兵,有打下天下威壓,他們的改革可以自上而下。然而隨着王朝的衰老,皇帝手中的權利就會變得越來越少。


*


薛遠瘋,是瘋在三代忠良的基礎上。是瘋在他爹的卑躬屈膝上,是瘋在他的帶兵領將上,是瘋在手上無數的鮮血人命上。 一個三代忠良家的將軍對皇帝怎麽尊重,皇帝也不會因此而對他放鬆警惕。三代,開國就有的將軍,真是鐵打的薛家。薛遠狂,狂得將軍的尊重、狂得將軍的卑躬屈膝都有了意義了。 因爲你生怕朕罰了你的兒子,因爲你生怕你的兒子連累你的全家。 三代忠良,好名聲,不能隨便殺,殺了就是寒了心,還得遺臭萬年。薛遠,好才能,傲就傲了,瘋起來總比城府深沉的好。 自古以來的明君,大多有容人的肚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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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遊牧人雖然悍勇,但大恒一直以來的退讓助長了他們對自己的自信,他們一直認爲自己戰無不勝,而一旦大恒擺出強硬的姿態,他們一旦敗了,就是徹徹底底的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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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要去見她最後一面,」顧元白喃喃,「這面見不到,我就再也見不到她、她再也見不到我了。」

那時即便跑到天涯海角,即便高聲呼喚,再有權,再有錢,都換不來宛太妃的這一面。

這是小皇帝的母親,也是他的母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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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母久不見,亭下尋,其諄諄,頗言語,吾視旁之樹神。樹上有雛鳥,母與我共視,則喟然嘆曰:待雛長,豈有不離母之?我朝之視,乃母鬢有數莖白髮。前日,餘又尋樹,樹之老鳥已復,惟長也茫然失措之於周旋雛,想其亦與我同。


*


//評帝//

始皇帝亡時,其實確實秦朝有很多問題,哪怕沒有趙高李斯,扶蘇上位,也不見得能延續秦朝幾年。軍功制在一統天下後就不能行了,平民百姓沒有上升渠道,承諾給秦人的土地不兌現,秦朝六國貴族還蠢蠢欲動,大秦沒有休養生息(估計這也是爲什麽嬴政讓扶蘇拜儒家領頭人爲老師,但是沒想到扶蘇學傻了,學會爲臣之道但沒有學會爲君之道)秦朝諸多問題全靠他一人壓着,這也是他求仙 長生重要原因之一吧

不過祖龍太厲害了,當時六國已經有各自的文化、語言、風俗習慣,如果沒有始皇帝把它們打碎了統一文字度量衡,恐怕就會像歐洲那樣成爲好幾個小國了



時代是有侷限性的,愛民如子如李世民,也看不到種田的庶民;乞丐上位猶如龍傲天的朱元璋,也無法對抗世家的崛起,但不可否認,他們在那個時代都是明君,不過我們也不想回到那個時代哈哈哈,畢竟皇權至上的時代,平民百姓不挨餓都可能是最大的願望了


2024年11月20日 星期三

書摘 |《妒烈成性》刑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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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鳶經歷過太多太多次無能為力。

摧毀一個人的才能,只需要一次又一次的無能為力。

沈鳶就會相信,他真的無能為力。

無論他怎樣攥着荊棘向上掙扎攀爬。

永遠也看不到頭。

那他總有一天會鬆開手。



2024年11月17日 星期日

書摘 |《權奸》月神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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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無強敵來犯,世人不識良將

若無疑難病症,世人不識良醫

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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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自己能贏,總比想著自己趕上門送死強啊。」

余子式想了想,覺得也是。這世上若是魏瞎子都覺得自己贏不了,更沒人信魏瞎子能贏了。他側臉看去,覺得老頭其實活得挺明白了。


*


劉邦的大風歌終將響遍這瘡痍的國土,那個村莊裡走出來的悍匪將一腳踏上咸陽宮城,將帝國六百年的尊嚴踩個粉碎。

但是即便如此,依舊要掙扎,依舊要期待啊。

那個帝國雖然短暫有如流星一瞬,但是這泱泱後世兩千年,卻都是在它的光輝之下啊。大秦帝國雖然覆滅了,但是無論是劉邦的大漢還是後世的王朝,哪一個不是守秦制,遵秦法?

誰又能說,大秦真的覆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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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士以文亂法,武將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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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的風聲蕭瑟而寂寥,那位來自異國的貴族公子溫和地笑著,他說:「沿途聽了句話,說呂氏門人是大秦最後的文士風骨,呂不韋是天下讀書人最後的知己。呂相死後,這天下的書生士子,儘是帝王家的戲子弄臣了啊。蜀地千人哭呂相,趙大人,你說是他們是哭那半抔黃土,還是是哭天下讀書人塌掉的脊樑?」

「你什麼意思?」余子式的眼神一瞬間銳利了起來,眼中似有霜雪起。

「呂氏春秋有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千萬人之天下也。這話說的是真好,我從未見過這麼倡狂的讀書人,文臣亂世不是句空話啊。李斯想讓天下一決於法,法卻是決於帝王,這天下從此就是帝王的天下了,你們,真的同意嗎?」


你們,真的同意嗎?


許久,長夜裏響起清脆的兩聲拍掌聲,余子式撫掌而笑,「真是無言以對啊。」

果然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李斯學說最致命的點。李斯的法,壓文臣壓士子壓武將壓黎民,卻唯獨忘了帝王,他的天下不是法的天下,而是帝王的天下了。

他子式同意,罎子裏的呂不韋也不同意啊。於是他問那男人,「不同意,又能如何?」


「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次度?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導夫先路。」

韓非輕輕又念了一遍,「來,吾導夫先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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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起那一年王家祠堂草木深,他跪在王氏列祖面前,王導第一次對他動家法,他跪在地上渾身是血,卻仍是筆直著腰背一字一句淡漠地揹着王氏家訓。

「君子不讓,修身以齊家,泯軀以濟國……」

書生輕議冢中人,冢中人笑爾書生氣。望著臺上的人,王悅想的是,你又算什麼東西?


仙人說,世上之人佈陣,全都離不了借勢二字,伏羲悟八卦,陰陽機關學說自此始,原是悟道習心的東西,誰料到後人一扭頭就用在了殺人上。陣中加上劍,就是劍陣;加上兵戈將士,就成了兵陣。


借地勢,借水勢,借山勢海勢,有什麼借什麼,借得妙了,陣法愈奇巧玄妙,陣中殺氣也愈重,殺人愈容易。

可有一種勢,迄今還從沒有誰能借到過。

少年邊揪著大白鶴的脖子邊問他是什麼勢。

借來一滴雨,可淹九重城。


其實哪裏需要找什麼劍啊?春秋名器,從來都是劍尋人,根本沒有人尋劍這一說。真當他手中的龍淵劍是他千辛萬苦尋來的?道在手中,劍在手中,這才是非凡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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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直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憑這群人的才華與氣相,我不可能留著他們。」

余子式望著面前異常固執的少年,輕嘆了口氣,他緩緩道:「蒙毅,你弄錯了,如果有一天沛縣中的這群人真的造反了,應該以死謝罪的不是他們,而是你與我,是咸陽宮中諸位大秦朝官啊!」他輕嘆道:「若是有一天,曹參蕭何劉季真的反了,那也是大秦先負了他們,而不是他們對不起大秦啊。」

蒙毅極輕地皺了下眉,沒說話。

余子式曲起手指敲了下桌案,問道:「你也在這兒住了幾天,這兒的人你也大致熟悉了,他們中有什麼人?樊噲不過是個老實的狗屠,劉季不過是個油滑的無賴,蕭何不過是個酸腐的普通小吏,你看看他們哪裏像是會造反的人?別說暴亂起事了,安穩日子沒過夠,他們連腹誹一句大秦都是偷偷摸摸的。若是有一天連他們都反了,天下該是亂成了什麼樣子?什麼樣的日子能把他們這群人全都逼成造反的叛軍啊?

唯有天下大勢洶洶,才能推出無數的梟雄霸主,太平盛世,有誰願意去做這殺人的豺狼?是世道逼民反啊。」

見蒙毅的臉色有了些許變化,余子式平靜接下去:「蒙毅,他們若是造反,你我這些所謂大秦重臣第一個該走出來以死謝罪。身居高位,手掌重兵,不能匡扶天下就罷了,置萬民於水火,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逼到造反叛亂,問心有愧這一道判詞我認了,因為的確是其罪當誅!」余子式伸手狠狠甩下了筆,啪一聲響,他看著蒙毅再沒說話。

蒙毅沉默了許久,終於輕輕點了下頭,平靜地承認道:「其罪當誅。」

周武王起兵亡了商湯天下不可怕,因為而後還有周朝八百年的泱泱盛世,最可怕的是亂世沒有真正的帝王出現,連年的烽火、群雄逐鹿混戰不休,那才是徹底的災難。余子式為什麼非得留著劉邦?因為他怕,他怕劉邦若是死了,秦朝亡了之後不是大漢朝,而是重回了春秋戰國五百年亂世!

若是世道被踐踏,民不聊生,朝堂袞袞諸公、大秦滿座衣冠對此絕對難辭其咎。

餘子式的語氣和緩了許多,他淡漠道:「蒙毅,你的確是能殺了他們,然後呢?若是大秦真的亂了,即使沒有他們造反,也會有其他人揭竿而起,你可以殺了沛縣眾人,但是你能殺了那些人嗎?只要有亂世,天下所有忍不下去的人就都會站出來,所以蒙毅你是要屠盡天下人嗎?」

蒙毅猛地抬眸,看著余子式的眼神已經全然變了。

「蒙毅,留著他們。」余子式輕聲勸了最後一句,「真到了那天,我們至少還有個方向找人,天下若是真的亂了,我們必須控制住傾頹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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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負手而立,望著眼前的山河平靜道:「準備車馬儀仗,宮人與侍從,從禁衛軍裡給朕重新調出一支兵馬,這山河太久沒聽見大秦鐵騎馬踏平川的聲響,什麼魑魅魍魎都從裡頭冒了出來,既然如此,那就讓天下再聽一遍。從咸陽東行至東海,朕要再舉一次東巡。」他看向余子式,忽然笑了一瞬,伸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辦事的時候手腳利落些,這一次朕怕是經不住你們朝官延三阻四的推脫了。」

是了,大秦的始皇帝怎麼能死在病榻之上死在深宮濃香之中?

他嬴政,他是大秦的皇帝,生於烽火流離,死也當死於這萬里征途。


*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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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愛有三,日月與君,日為朝,月為暮,君為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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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帝//

始皇帝亡時,其實確實秦朝有很多問題,哪怕沒有趙高李斯,扶蘇上位,也不見得能延續秦朝幾年。軍功制在一統天下後就不能行了,平民百姓沒有上升渠道,承諾給秦人的土地不兌現,秦朝六國貴族還蠢蠢欲動,大秦沒有休養生息(估計這也是爲什麽嬴政讓扶蘇拜儒家領頭人爲老師,但是沒想到扶蘇學傻了,學會爲臣之道但沒有學會爲君之道)秦朝諸多問題全靠他一人壓着,這也是他求仙 長生重要原因之一吧

不過祖龍太厲害了,當時六國已經有各自的文化、語言、風俗習慣,如果沒有始皇帝把它們打碎了統一文字度量衡,恐怕就會像歐洲那樣成爲好幾個小國了



時代是有侷限性的,愛民如子如李世民,也看不到種田的庶民;乞丐上位猶如龍傲天的朱元璋,也無法對抗世家的崛起,但不可否認,他們在那個時代都是明君,不過我們也不想回到那個時代哈哈哈,畢竟皇權至上的時代,平民百姓不挨餓都可能是最大的願望了。

2024年11月15日 星期五

書摘 |《成化十四年》夢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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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因為恩師的緣故,潘賓對這位小師弟多有照拂,但他心裏委實沒將把唐泛的話當回事。在他看來,唐泛初入官場,年紀又輕,哪裏懂得這其中什麼利害關係,只要不給他惹禍已經不錯了。

至於自己老師對唐泛的讚語,潘賓更加不放在心上,他覺得老師在學問方面是大家,但在做官上著實不怎麼樣,否則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過去,官位竟然比當學生的還要低。


// 原來覺得別人不如自己本身就會喪失公允客觀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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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擔心元良的事情會對太子造成心理上的陰影,擔心一個被許多人寄予厚望的儲君會因為這件事而心懷怨憤走向歪路。


所以當時他藉故說起古人的一些掌故,希望藉以告訴太子,不要因事廢志,這世間縱然有許多不公與黑暗,卻也有更多的人心懷善念,在盡自己的努力,將天下往正軌上引,只是因為小人喜歡結黨,喜歡報復,喜歡損人利己,而君子嚴謹持正,不肯像小人那樣去行事,才會顯得好像這世道小人比君子多似的。

唐泛希望太子不要因為元良的事情,就覺得世間一切沒有公平,確實必須透過見不得光的手段來達到目的。

沒想到太子竟然還記得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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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競春蘭笑秋菊,天教明月伴長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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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經歷風霜磨難的人未必能成大器,但成大器的人無一例外都要經歷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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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代人的犧牲,都是對下一代人的祝福

不能讓英雄孤軍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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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直性情向來如此,外放張揚,在他身上似乎永遠看不見消極低落,即便偶爾遇到挫折,也從未見到他退縮,這樣的人固然會給人囂張跋扈的感覺,但同樣也會感染到永不停歇的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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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恨是改變不了什麼的除了讓自己更加不開心,母親生前希望我能過得開心,不要怨恨任何人,她說兒子之所以能夠活下來,正是託庇於許多人的好心和援手,如果無視這些冒著生命危險幫自己的人,卻總想著不好的事情,一個人能看到的,想到的,也就只有他頭頂上的天地,不會更多了


2024年11月13日 星期三

書摘 |《山色有無》書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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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說的那話我莫名記了一輩子

他說,「入席別遲,離宴莫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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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了,旁人皆道我是個草包,我爹從不信我能做什麼,國公府上下都不信我能做什麼,整個京城全不信我能做什麼。

然現下不同了,現下竟有人信我了。

竟有人擱了個將來在我頭頂上放著。

他只望我能跳一跳。

我想,那我合該跳一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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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館栽梅一兩行

畫空疏影滿衣裳

冰華化雪月添白

一日東風一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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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得人間雪與霜,百花頭上爾先香。

清中自有神仙骨,不拂仙姿落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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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好似還能記起那時是如何賭著氣,一手抱了一個瓷瓶兒,從小院兒裏踱出來的,可過了這十來年至今,我卻再無法同感當年那個小院兒裏的娃娃究竟是氣著怎樣的氣,喜著怎樣的喜,又悲著怎樣的悲。

大概往後日子長了,我甚也再憂不得他的憂,亦痛不得他的痛,終至一日,我與他會誰也不再是誰,到那時,我身上再沒了他的影子,他身上也消磨盡對我的期許,各自散去活在光陰兩頭佔住自個兒最好的位子,當也能算是十分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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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夫看著我開懷,直嘆息搖頭,大約也是聽聞了些許捕風捉影事情,便說還沒見過分桃兒的能有我這模樣兒,竟還忒快活,也可說是不識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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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年年來我因公因私行過多少座山,攀過多少座丘,時時總會期望自己不在此山而在彼山,可也是近年才慢慢兒釋然,心覺大約我這方瞧去他山景色美,人家那邊兒瞧過來,多半也覺得我這山上花兒開得好,故又何必在山羨山,何必見山望山。

2024年11月11日 星期一

書摘 |《裴公罪》書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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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羽弄權十載,如今雖在天牢之中任人魚肉,遠慘過你百倍有餘,可他昔日御前授業、代君臨朝,榮寵加身、一呼百應之態亦遠勝你千倍萬倍,怕是在歷朝奸佞之中都能獨得史家一筆。

可寵臣,寵臣,再得榮寵,也一樣是臣,一朝帝心既滅,憂患始起,那便是一朝寵臣……一朝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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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糠生谷是畜生吃的!不是給人吃的!」張嶺拍桌站起來怒斥,「千軍將士拿性命殺敵,難道卻要朝廷拿牲畜的口糧來辱沒他們?若如此,天下何人還願為朝廷賣命!」

「那若是守著師父這道理,難道畜生還活著,人就得死嗎?」裴鈞看著被當世譽為清流的張嶺,一時只覺這世道荒謬極了,「師父沒有看過田地荒涼,沒有看過饑民奪食!您只坐在這清淨院子裡,罵著貪官、批著文書、吃著朝廷下放的公糧——您不會餓死!您不會被圍困!可他們會,那些將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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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私下去賞,別弄得人盡皆知,也別說是我給的。」裴鈞皺眉打斷了他,抬手摸了摸身邊姜煊的腦袋,輕巧地嘆了一聲,「世間人心,最是難測。那沒得著好的,易生出不平,覺得被冷落;被幫了的,又生出自卑,自覺不如人。若兩相知道了境況,往後就少不得高眉冷眼或有苦難言,如此再往一處去做事兒,心就不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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遑論朝中重臣如張嶺者,早早秉承儒家「無訟」之說,默認各級官員既是經由政務考覈上任的讀書人,就絕少會有不清是非、妄斷亂判之輩。而地方上也果真會有刁民串訟、鬧訟、不服判處才不斷上控,如此,張家主導修訂的律法致用後,官員通常就只將一切下民的再三控告看作是不服律例管束的無理取鬧,批之以「刁民健訟」之言,從此,控訴分級之制也就應運而生了。


誠然,張家此制並無過錯,甚至還在朝廷捉襟見肘的財政與廣袤疆土的治理間提供了一種平衡——既避免官中的人力浪費,又維護了中央與地方的層級關係,換言之:這既不至於讓下民丟了頭豬就告到京城來勞師動眾,也不至於讓地方官永遠畏懼京中核覆就不敢放手辦案。可是,這些律令在實際行使中,卻有個致命的問題——


張家是世家大族,家財雄厚,滿腹經綸。他們雖然可以考慮到如何替朝廷合理分配官資民用,卻無法真切感同下民的苦楚。張嶺本人雖律學精湛、門生遍佈,可他自己卻從未出京任職,如此,就無法明白各層官員的鬥智與迴環相護是何等荒謬境況,修出的律法,自然也不近人情。


「越訴者笞五十」之律一出,京中的大鼓再無人敢擊打。可無人上控,宮裡卻以為天下太平、世人得道,以為健訟之刁民不再、府道之官吏善政,殊不知,天下已亂成了一鍋粥,朝廷的這柄大勺卻空置一旁,甚至連如何伸進鍋中攪一攪都不知。


所以皇帝怕大臣亂而不怕天下亂,因為大臣亂能要他命,而他自以為天下亂鬧不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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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有善生,錢氏海清者,敏而好學,性良且恭,精微靈通。今感念其誠,特納為徒。日後既學官事,當以天下萬民之苦樂為任,望初心永固,善念永存,不以富貴而驕之,不以寒賤而輕之,不違心道,不起禍祟,廣修仁賢之義,惠悉聖賢之教,宜鑑君子之德,以振濁世之風。即日,禮成。裴鈞手肅


*


子曰玉有君子之德,而《五經通義》言玉者,「溫潤而澤,有似於智;銳而不害,有似於仁;抑而不撓,有似於義;瑕內見外,有似於信;垂之如墜,有似於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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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他死了……沒死在天災洪水裡,沒死在饑荒癆病裡,更沒死在那一路上,如今好不容易來了京城,連我都沒見上一眼,卻被你們這些個狗官一板子一板子……活生生打死在牢裡!你們作出了這樣的罪孽,卻還想留著他給朝廷充臉面、做文書,你們他娘的是不是都瘋了


*


小阿三,錯不可怕,可怕是一錯再錯。你如今不止是張府的三公子,更是掌理法司的朝臣,做官若無做官的擔當,則心道之求,永不可得。


*


裴鈞跟著他往前走了兩步,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停下來問:「你是怕……這天下就算換了個腦袋,也還是動不了身子?」

裴鈞坦然望向他:「我自然也怕,可姜越,若這天下連腦袋都不換,其臃弊之身,豈非更沒有一爭之望了?」

姜越凝眉走到廊前欄杆處坐了,仰頭問他:「那頭和身,究竟孰重?」

裴鈞稍作沉吟,慢慢上前坐在他身邊道:「我以為此二者不當論重,而應比輕。」

姜越皺眉:「何謂輕?」

裴鈞答:「自然是兩權相利取其重,兩害相較取其輕。」

姜越聞言目光一醒,聽裴鈞又道:「你想想啊,姜越,人之五體若有弊病,膿瘡一剜、腐肢一砍,照樣能夠活下去,可要是腦袋裡生膿長瘡了,卻是整個人都無法可動,又何提動手剜除弊病?如今我朝兩害俱佔,朽臣指望著天君昏聵來蠅營狗苟,若只是一味剜除這些個膿瘡,朝政是不可能從根本上肅清的,而如若無法立其根,自然也無法育其葉,這麼看來,你認為此二害孰重孰輕?」

姜越瞭然:「自是昏君之害尤甚朽臣。」

「這道理實則就這麼簡單,可我是多少年才明白過來呀……」裴鈞搖頭自嘲,嘖嘖望天一嘆,「你說蔡延和張嶺都那麼大年紀了,又該比我多悟了多少年,譽為清流的他們又真會不知麼?」

姜越目光一痛,斂眉低沉道:「怕是未必。」

「所以啊……」裴鈞扭頭看向他,「他們看似革新政事,實則只是故意避重就輕,就算嚴飭吏治對朝臣喊打喊殺了,於姜湛這群龍之首卻絕無半分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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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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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法、制二物,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姜越轉頭看向他,聽他接著感慨道:「自打裴妍入獄、李存志進京,至如今兩案告結,一晃三、四月過去,我們看似是在法中求存,可最終替他們摘脫冤抑的,卻從不是法,而是權。李存志的案子勝了,他卻沒活到看見,南地災民所求的公正與償還也遲遲無果,他兒子還得回去笑著磕頭受朝廷的封賞;裴妍眼下雖放出來了,可最後一根壓垮大理寺的稻草,卻不是法司明辨曲直,而是你我向蔡延不斷施壓後,給了張家一個餌,梅六又盜了商印。


*


臣禮部尚書,世襲忠義侯裴鈞,今奏為檢請治罪,仰 祈聖鑑事,伏首叩天以自討,萬望明君悉聽!

臣有罪。臣,實在有罪!

臣罪在罔顧師誨、登科退遜,罪在點官之初,,苟安翰林,罪在輯風錄頌,片紙觀事,罪在目不見天下瘡痍,耳不聽社稷疾苦,罪在口不言為民請事,手不觸冤抑之刑。

臣罪在不曾早投實職、奔赴蒼生民事,罪在枉費華年,實負國恩!臣罪在以此愚陋之資,鄙識淺見,竟敢教化天子學行,亦罪在憑此碌碌之志,孤陋寡聞,竟敢督導監生業習………………

今日回想,臣愧怍萬端,感悚無地,則慚慚以自省,實該告罪。

昔罪臣蒙天不棄,使庸庸賤名競達九重,服赤衣,入科道,為禮部治事,本應篤懷禮樂,繼往賢之學,以清明之心,固我朝朝班。然見蔡氏肆權,清流廕庇,朝政如晦,罪 臣卻無能清除蒙翳、宕盡讒言,誤使忠將枉死,直臣罹難,實無顏面見先父,更愧對列祖列宗!

罪臣深知內閣秉政不公、執事不法、包藏私慾,卻無能破其昏朽政律,無能輔天道以剔除癰潰,致使其惡臭瘴毒漫滋朝野,衍生害馬,使此命官之伍,蹇驢驅逐騏驥,禍亂 中央地方,危害萬千生民,朽爛我朝國祚!是以臣其惡罪,確難贖也!

臣罪在誤念天眷師恩,罪在任由人情障目,罪在阿諛曲從,罪在才智昏庸,罪在閉目塞聽。

臣罪在不持初心元衷,罪在隨此新政票議!罪在不保忠官性命,罪在不平善民冤獄,亦罪在螳臂未可當酷制之車,臨危不曾受救難之命!

臣罪在苟託先父忠義股肱之名!卻竟敢以君臣先於天地,以社稷先於黎民!臣罪在不諷天君以弊政,罪在使萬萬人逢遭悲難,罪在罔上惑下,罪在矯宣天寵,罪在今日猜猜狂吠,罪在此身逆犯龍鱗!

師者嘗訓,為官之道,在以身垂範,而不在以利媚民!罪臣卻為求利民不顧門閥勳貴,摧官辱上,不懼請黜內閣,則實乃君側之昏奸朝班之佞幸,人人當爲不齒!

臣罪合死!然死不足臣匡復德行、彌罪補缺,故又苟活竟妄以奸佞之身,臨朝直諫!亟妄以蠅狗之軀, 再奮一世之餘烈,惟願為山河盡綿薄之力,為蒼生效犬馬之勞。可執此夙願,或乃臣又一罪也。

罪臣劣行惡跡,非止一端!上負天子恩威正任之盼,下愧黎民水火倒懸之望,誠碎骨不足以塞責,怨不得天怒人誹,招致厄刑。

今…明君在上,於臣之百罪必洞鑑久矣,卻忠恕誠懇,寬仁厚愛,護罪臣三尺之微命,宥罪臣鄙陋之德行,諮罪臣天下之薄見,委罪臣山河之要務。罪臣今方悔恨,實是無地自容,所幸明君垂憐則時未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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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越,我雖也惜命,但成大事者…不可惜身。朝廷的棍棒能打到每一個人,我既是躲不掉,便想讓這滿宮的朝臣看看…讓天下百姓看看,看這帝王威嚴是如何錯用,看這朽制酷刑是何其可怖!若他們覺得李存志離得遠,那我裴鈞離他們可近?若他們覺得南地萬民伏於低處,那我裴鈞站的可高?若是連我都躲不過這橫空的冤枉和身上的棍棒,這 普天之下,還有何人得其倖免?那樣你我就算離京,又真能置身事外嗎?」


他惡聲一嘆,深深吸氣道:「這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世上婦孺受難者,豈止是我的姐姐、我的外甥?那李存志豈止是李存志,李偲又豈止是李偲呢?他們亦是你我,他們亦是萬民!姜越,你若是心疼我,便把萬民都當做是我來心疼…你要是想救我,便把我當做萬民去救。你要是恨,那就殺回來!不是殺人而是殺了這潰爛的朽政!去建立一個讓李存志和我這樣的人不會再流血的明堂,去建立一個官奉其職、民有其用,各司其業的天下」


「你在清和殿前撿到我摺子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這才是我寫的萬民之策!你在半飽炊外問我月亮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我何其渴望一輪明月,我又何其渴望人人都有明燈?如 果這明燈必要從我手中點燃,那我絕無推辭,哪怕燒盡自己,也定要第一個將它點燃…而如若月輪長明,我盡沐其下,我也望這月光…能照到天下的每一個人。姜越,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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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記》有言,君子之於學也,藏焉修焉,息焉遊焉。夫然, 故安其學而親其師,樂其友而信其道, 是以雖離師輔而不反也」。師父,您可沒少教他。」


「所謂藏,是儲藏,是積累,要人虛心受教,才可用新的知識,修正自己過往的認知。修,就是把積累的知識加以運用,反覆練習, 以達知行合一之境。而息,是舉一反三,觸類旁通。遊.......則是不為現實所困,能夠自由自在地遊走其中。」

姜煊似懂非懂:「思齊哥哥說得對,這四個字,真的好多啊!我就學一樣行嗎?」

「當然不行。你來,到舅舅身邊」

「記住了,煊兒,藏而不修, 你就沒有自我,容易被欺騙。修而不息,你就思維閉塞,難以豁達。若是息而不遊呢,你容易狂放自大,自以為是。唯四者俱全,方能從心所欲,自然而然,這才是安。安者,自固本心, 不急不躁——」


「怎麼不急不躁?張家人陪著皇上打師父板子,師父卻要幫他們教兒子, 我不服!」錢海清聽不下去了,一想到 師父以德報怨地提點了張三這麼多,他這拳都沒法打了,

「師父有我做學生還 不夠麼?那張三幾次頂撞您,回京多日都不曾來瞧過您一次,何值得您費這心思?」


「可這是你的想法,是我的想法, 卻不是張三的。」裴鈞嘆息道,「小思齊啊,這朝班之中,思流其多,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自己的信條,自己的政見。這些立場、信條和政見並沒有高下之分,差別只在合不合時世。合時世的,就是對的,不合時世的,就是錯的。你我的想法,放在當今或許是對的,但再過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 年,一百年,時世變換,你我還是對的 嗎?或許到了那時,阿三的想法才是對 的。所以我一直在教你.......」

他放開手焐,用溫熱的手指點去了錢海清眼角的淚,輕輕地說:「讀書做學問,是攀山,你和阿三都是少赴凌雲之才,你們貫來只管往高處、往深處走,未嘗想過回頭,也未嘗想過退一 步。可做官卻是化水,要學水一樣,裝在碗裡是聚,潑在地上是散,在什麼地方,就是什麼形狀,這叫適器。適器, 不是叫你們學人口舌,與流合汙,而是 要你們知道自洽——要能變化自己的形態,把自己洽融進時世裡,洽融進局勢中,只有這樣為官,方能洽融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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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京中月圓,卻幾人為江山垂淚?

此難話言。君我心同,我知君悲。

若復惦念,君可枕鳥而寢。

我雖無翼,此鳥卻如子羽,能伴七郎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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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玉亮也適時開口道:「自永順末年,肅寧朝起,朝班之中的多番動亂, 無不與內閣之制息息相關,舉國上下因 此而起的學思和論辯不在少數,那'廢閣'之說,也是由來已久。

就我吏部之淺見,我朝開國之初罷免丞相、設立內閣,是因為看見了前朝宰相獨權的弊端,故而得出一朝相位,絕不能由一人獨坐的教訓,所以才把相權分給了內閣九座,原是想將一權分由多人,以圖劃分權利、牽制均衡。可是,本朝立閣之後,起源於閣制的爭端和弊病,卻是比前朝一人為宰時還要更多了三倍,四倍!只說是近三十年來,單因內閣首輔之爭而起的禍祟便有數次,遑論眼下的新政之亂、蔡氏之禍,又哪一個不是閣臣引發?

要我說,這不是把丞相一權分給了九座閣臣,而是因置九座閣臣,反倒生出了九份相權!我朝也該從這些亂象上得出些教訓了——」

「閆少恭!」趙太保啞聲低吼,「內閣已廢,你還要得出什麼教訓?」

李寶鑫上前一步,代為答道:「國事之大,國政之雜,國權之重,非惟人力所能擔當。不僅一個人做不了丞相, 九個人,也做不了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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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裴子羽那樣的心氣,入班十年來,光是秉承門訓、不悖本心, 這都已是用盡全力,到了今時今日,所求便也剩的不多,不過是一條世間公理。」

張三問:「什麼公理?」

孫世海笑道:「風水輪流,晝夜更替,星辰日月,皆有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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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堆高於岸,流必湍之

可最最重要的,乃是那最後兩句:

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前鑑不遠,覆車繼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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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殺?

—— 為何從來不問,為什麼要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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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8日 星期五

書摘 |《再世權臣》天謝 (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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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在撇清你。」蘇晏轉身,注視他,「我知道你奉命去殺一個柔弱無辜的小姑娘,心底未必好受。手上沾染的鮮血多了,漸漸便以為自己麻木了,不在乎了,但一個人獨處之時,午夜夢迴之時,追憶往事之時,那種滋味有如鋼刀刮骨,我不希望你因為今日之事,再多添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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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知道,當太子最怕的是什麼嗎?」

「為父皇所厭棄?」

蘇晏搖頭,「這個是結局,不是緣由。」

「愚鈍無能?」

「違法亂紀?」

看蘇晏連連搖頭,朱賀霖驀然臉紅,訥訥道:「莫非是貪玩不愛讀書……」

蘇晏笑了:「是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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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千文字,唯得情字最為動人。

再怎麼駢四儷六,也抵不過一句「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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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晏出於朋友之義,提醒:「你可想清楚了,這事你一摻和進來,就不能再獨善其身。」

崔錦屏大笑:「我要什麼獨善其身!恨不得翻雲弄雨呢。無風無浪,何顯吾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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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子畢竟是天子,不可能一味懷仁,否則如何治理大國萬民。世間道理本就如此,正所謂慈不帶兵,義不養財,善不為官,情不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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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完,棄坑了

2024年11月7日 星期四

書摘 |《當年鐵甲動帝王》步農衣 (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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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將折戟,鹿死弓藏,也許只證明,未遇良主

那本書上沒寫「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狄其野毫不猶豫地回答:「一把刀,若再無用武之地,留著傷人傷己,不如斷了熔了,免得相看兩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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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完,棄坑了


2024年11月5日 星期二

書摘 |《殺破狼》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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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了流血的路,通常也就流不出眼淚來了,因為一個人身上就那麼一點水分,總得偏重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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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一隅,房子大的煩惱就只能擠在一隅中,心有四方天地,山大的煩惱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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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然大師以前跟我說過,心有天地,山大的煩惱也不過一隅,山川河海,眾生萬物,經常看一看別人,低下頭也就能看見自己。沒經手照料過重病垂死之人,還以為自己身上蹭破的油皮是重傷,沒灌一口黃沙礫礫,總覺得金戈鐵馬只是個威風凜凜的影子,沒有吃糠醃菜過," 民生多艱" 不也是無病呻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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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二字,理應一分為二," 道 "是人心所向," 世 "就是萬家燈火下的一粒米糧,城郭萬里中的一塊青磚。

和尚若不知世道,怎麼有臉自稱身在世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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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所有仇與怨的消弭,大抵一邊靠忘,一邊靠將心比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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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顧昀叫住她,「陳姑娘出關的事還請從長計議。」

陳輕絮回頭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臉上露出一點如鐵樹開花似的淺淡笑容。

「也不全是爲了侯爺的病症——只是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的,大言不慚地說一句,我輩雖位卑力薄,但與侯爺心裏想的是一樣的,生於陳氏,入道臨淵,豈敢託蔭於先輩,苟全於人後?」她說道,「侯爺,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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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盛世將傾,深淵在側,我輩當萬死以赴。

此道名為 "臨淵 "。

長庚低低地笑了一聲:「假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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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然向他打手語道:「師兄,回頭是岸。」

了痴神色複雜地注視著自小帶大的師弟,一時間也不由得被勾起舊時情誼,微微地走了一下神,繼而喃喃道:「河已乾,何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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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皇子廢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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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圓、美滿如璧,好像都得瞎貓碰死耗子,人間深情只有那麼少的一點,瘋子拿去一些,傻子拿去一些,剩下的寥寥無幾,怎麼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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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爺說,骨頭斷了,只能用鋼釘楔上,越是痛苦的絕境,越不能讓他感覺到一點可以依賴的依仗,否則他自己會靠過去,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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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裏慌,腳下就飄,腳下若是站不穩,再厲害的劍法也都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退縮是人之常情,但你會很難在短時間裏凝聚反擊之力,反而會手忙腳亂地落到對方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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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肝長庚:生死不強求。你若為我活,我於天佑你;你要隨我去,我亦不怪你。倘若生不如死,大可生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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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

 

2024年11月2日 星期六

書摘 |《清和》來自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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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百年後,不會有人知道,在大明的邊塞之地有這樣一群人,這樣一場葬禮,這樣一聲聲彷彿要撕裂大地的吼聲。

記得的,或許只有吹過草原的風,被黃沙侵蝕的邊城,和埋在異鄉的累累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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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和能做的也只有逢山開路,遇水疊橋,哪怕這山是喜馬拉雅山,水是密西西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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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時代過來的穿越者們,還是不要輕易幻想登高一呼小弟雲集,否則,時代的土豪們會給他們上最為生動的一課,告訴他們花兒之所以這樣紅,是有其根本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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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被按跪在地的前郎中大人,瞅瞅臉色發青的都指揮,再看看傲然如君子的沈千戶,最終將目光挪回到了孟百戶身上。

之前判斷失誤,這哪裏是文官,根本就是文官中的戰鬥猛人,朝堂上的第一斗士,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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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一為賊,屠萬成雄,難怪世人都想做皇帝。

激動之餘,卻又想起了北平城中和懷來城下的慘烈與血腥。

一將功成萬骨枯,王者之路註定以鮮血和生命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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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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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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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文人年幼時第一次讀到橫渠先生“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四句時,都曾動過心頭血,想自己有一天成就一世無雙國士,能力扛江山萬萬年。然而這一點心頭血,總會叫功名利祿磨去一點,光陰蹉跎磨去一點,世道叵測再磨去一點,磨來磨去,一輩子就落入了“窠臼”中……